漫漫白夜，踽踽独行 ——读《白夜行》有感

漫漫白夜，踽踽独行
——读《白夜行》有感
梁慧慧
我从不曾见过像这样的枪虾和虾虎鱼。
《白夜行》是作家东野圭吾的口碑之作，我很早以前就已经听说。等我把它从头到尾读完的时候，我才发现它远远不止一部推理小说这么简单。
这样的一本书，让人很容易就捕捉到它里面蕴藏的道德的沦丧与扭曲以及人性的丑恶与不堪。还有和这些一起让人深刻的那种比爱情更沉重、比亲情更酸楚、比友情更悲伤的情感。我开始感到词穷，不知道怎么去表述清楚这本书带给我的震撼。一朵不该孕育出来的恶之花，一份在背后无名的守护，一个像迷雾一样的完美之神，一种宿命轮回却叫人彻夜难眠的心狠手辣。各种令人难以置信的真相，不断交替的黑夜与白天，像织女手下的针线，编出了一场纠结与痛苦的戏，我独行在其中。
“门后站着一个男孩，十岁左右，穿着长袖运动衫、牛仔裤，身材细瘦”。这是桐原亮司第一次出现时书中对他的描写。我当时一下就被慑住了。在这样一个主人刚刚被刺杀的充满秘密杂货铺里，楼梯门突然就开了，有着一双阴沉黑暗的眸子，他站在那里。我心头蓦地一震，甚至是命案现场都没有让我觉得这样的不寒而栗。就像是凸透镜的焦点聚在他的身上，这个被呼作小亮的人，一开始就伴随着让读者骨寒毛竖的神秘感。他令人感到可怕。从故事的开始到结束，时间跨度为十九年，如果说故事好比一匹布，桐原亮司他就是将这匹布作成一件漂亮旗袍的人，尽管他扮演的是一个罪不可遏的角色。这么多年里，他弑父，他袭击女性，他杀害发现他身份的人，他是这么诡计多端阴沉冷漠。却不时让人对他心生怜惜。他是蛰伏于黑暗中的野兽，冷静而阴狠，一生只为雪穗而不断犯罪，不停隐匿。他原是一个喜欢剪纸的男孩，到后来连在白天里走路都变成了一种奢求，最后是终于用他最心爱的剪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在一个人人团聚的圣诞夜里。他的一生都给了雪穗——就想到博尔赫斯的那句诗“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我第一次没有假装爱憎分明，用道德的标准审视这一出出戏码。我甚至觉得如果让我面对面直视桐原亮司，那个低头下垂的人是我，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悲哀。所谓标榜的善恶在他阴郁的眼眸中，渐渐模糊了界限。就像有一书评所说“人性中的确存在某种成份，是可以让人做到如此地步而依然义无反顾的。它会带来不容于世的罪行，或达至个人的悲剧，却仍可具有荣光与尊严”。
在阅读这本书的两天半的时间里，我没有一刻不被作者对故事的高超且“运筹帷幄”的驾驭能力震撼。作为主角的两人一直隐藏在文字背后，内心描写为零，从头到尾的第三者描述。这个故事里我们不是侦探，我们是法官，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等待所有人物的出场，依据他们手里的证据，一步步地去佐证真相。在前面阅读的过程中，我是一锅九十摄氏度的水，没有沸腾，但无时无刻不在为沸腾铺垫。在我看到小小年纪的美佳最终被桐原祸害的时候，心里的这锅水终于烧开，满溢得到处都是。两位主角唐泽雪穗和桐原亮司的一生，从未得到过救赎与希望。但纵使是绵延无尽的白夜之行，终会不可避免地走向终点。但就在美佳受袭击的这一刻时，我好像就看到了雪穗的当年。美佳的木然好像在告诉我，所有的都不会结束，命运会再次轮回，原以为一条白夜的道路的岔路或许可能是另一条的开始。我远远地，远远地，看见了藏起来的悲哀。在故事的结尾，桐原终于被穷追了二十年之久的警察发现，在一棵圣诞树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令我过了很久仍然感到震撼的是雪穗的反应。在笹垣对着桐原的尸体问她这人是谁时。雪穗像人偶般面无表情。她冰冷地回答：“我不知道。雇用临时工都由店长全权负责。”她好像丝毫不震惊，仿佛死去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后来我逐渐意识到，在她这么完美无缺事事俱到的面具下，此刻的冷漠更像是漏了马脚。“只见雪穗正沿扶梯上楼，背影犹如白色的幽灵”。桐原亮司死了，枪虾和虾虎鱼的共生关系破裂。这场盛大的悲哀的舞台剧已经走向尽头。作为看客的我只能发出一声小家子气的叹息。“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看完书后，我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一种淡淡的悲伤当中。那种决绝的情感笼罩着我，仿佛我也看得见白夜，看得见白夜里有人默默地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