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我遇见《简·爱》

蔡蛮

在看《简·爱》之前，我是多多少少听过这本书的，关于它的内容，或对它的评价。说它伟大的人很多，但只有等到自己真正看过了，才能体味到它那感人至深的伟大。
潮湿多雨的英格兰是故事开始的地方。舅妈的冷遇，表兄的厌恶，仆人的漠视，《简·爱》一开始带着的是一种阴冷潮湿的气息，甚至带着些压抑。它的描写极具画面感——相处和睦的舅妈和她的孩子，远处独自站着偷偷张望的简·爱，他们之间仿佛自带一道光与暗的分界线；早餐室里，猩红色窗帘圈出来的那个暂不受风雨侵袭的小世界，每一粒浮尘与太阳的微弱光线互相缠绕；红房子里，在一片沉重的黑白交替中，猝然倒地的女孩就像一只受伤坠地的蝴蝶······

群山坚固而沉默，流水奔腾不息，生活把暴风骤雨降到了孤儿的身上。
但《简·爱》的一个伟大之处就在于，它能让光亮渗透黑暗，即使那光亮是来自深冬的太阳。
我看《简·爱》时，总能在哀伤或悲痛或平静中找到欢喜，就像简·爱躲到早餐室的窗座上看书时，那种无比短暂的宁静与平和，厚重窗帘给予的保护感，便是一种欢喜，一种卑微的可怜的欢喜；甚至在洛伍德学校，谭波儿小姐的房间里，简·爱搂着海伦的脖子入睡，也有欢喜在其中——一种笼罩着死亡带来的悲伤恐惧，但却因人们的坦然与直面，而显得庄重虔诚，说道不明的欢喜；还有在桑菲尔德府附近的山径上，潺潺流水与空旷寂静的山野环绕着简·爱时，那种仿佛长途跋涉后能暂歇的欢喜······

而且看完《简·爱》后，我发觉，作者夏洛蒂所塑造的欢喜，是不同于寻常的。它可以生于悲痛，也可以生于平静。同时，《简·爱》里我所能觉察到的欢喜，无不带着一层哀伤，有时厚如铅云，让人几乎察觉不出欢喜，有时薄如蝉翼，让人容易把它略去。这种欢喜，往往比热烈到极致的、纯粹到无瑕的更能扣动我的心弦，左右我看书时所带的情绪。
同样动人的，还有书中最大的主线——简·爱与罗切斯特的爱情。《简·爱》所展现给我的，是一种纯洁透明，不掺任何杂质的情感，是一种无需切身体会也能感动人的情感。他们的爱情热烈如火而又洁白如水，看似违反世俗，却又各自洁身自好。他们用话语直抒胸臆，把金钱地位抛在身后；他们身份差距巨大，但仍在人们观望的目光中走到一起，却因道德而分道扬镳······最后，简·爱还是回到了罗切斯特身边，带着五千英镑，回到了没钱外加既瞎又残的罗切斯特身边。不因为别的，仅仅只因为爱和“他需要我”。
“没有你，我在空荡荡的人间寸步难行”,这种近乎罗曼蒂克式的爱情，壮烈美丽得让人心头发颤。

而放眼整部小说，《简·爱》最大的一个伟大之处在于，它用一个人单一的视角，带我，带读者看遍了人生百态——美的、丑的、善良的、阴险的、天真的、势利的、低贱的、高贵的······我们为什么要看书？就是想让书带我们深入自己所处的近前，或者了解自己不曾触及的远方。《简·爱》做到了。简·爱与罗切斯特的爱情故事固然是书的主体，但绝不是全部。在书中，我可以看到那片遥远土地上的众生相，看到一个富贵人家的能干女仆的来路与归处，看到一个可悲可笑的有钱寡妇的穷途末路，看到一个贵族的管家的平静，一个势利小姐的心思······从而想到自己与自己身边，然后去理解每一个人，理解每一个地方。
在这个夏天与《简·爱》相遇，是我意料之中的意外，也是惊喜，是势不可挡，又细水长流的惊喜。
蝉鸣聒噪，窗外枝桠疯长却总也挡不住烈阳。故事很遥远，但感觉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