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再次邂逅那声音

这几天，我总在等待邂逅那嗯嗯声。想要摁大门密码，手却又不由自主地松开，期待一个声音。

这声音出自一个老头之口。刚搬到七村时，那老头儿就住在我们楼下。他很穷，甚至不如捡垃圾的人。他把所有的衣服都套在身上，破破烂烂，层层叠叠。凭谁见了都嫌他脏，看见他都远远地躲开了。听爷爷说他特别可怜，没有妻子儿女，父母死时只留下一间老房子。

第一次听见嗯嗯声，是在刚搬来的第二天下午。那天，我帮妈妈买菜回来的时候，正准备按大门密码，门却自己开了。然后我看到了这个面带笑容的老人，听到了他嗯嗯的声音。我愣了愣，一脸嫌弃地躲开了他。我当时只觉得他脏，并没有留意这布满皱纹的脸上有了失望的神情。

有一天放学回家，在路口遇到了邻居。我跟在她后面走到大门前。邻居没有按密码，似乎是在等什么。嗯嗯声传来，门准时开了。邻居给他了一些钱，老人也许收下了，又或许没收下。因为我早已上楼。

我想那个老人也许就是这样来赚钱的吧。我决定走到大门口先不去按密码，果然不到五秒，里边就传来他嗯嗯的声音。门开了，我冲他笑笑，以示感谢。然后我把准备好的钱拿出来给他。看到钱他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嫌钱少？我一边小声抱怨着一边找出书包里所有的钱，我把钱递给他。老人似乎有点生气了，他嗯嗯着把钱塞进了我的口袋。怪了，向来爱干净的我居然丝毫没有介意。但是，他为什么不要钱？不是赚钱，又为什么要每天帮人开门呢？我带着一大堆的疑惑上楼了。

后来听爷爷说，这老人好像从不接受别人的施舍，哪怕连馒头也要吃人剩下的。居委会曾经多次想给他一笔资金帮助他，可是老人却三番五次地拒绝。

以后的日子里，老人每天都给我开门，我的脚步声和老人的嗯嗯声总是不约而同地交织在一起。门开了，我仍旧报以微笑。老人那开门的样子，在我心里竟也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

终于，我开口问老人：您为什么每天给我们开门？嗯嗯他笑容满面。他年轻的时候得了一种病，不能说话。邻居解释说。我只好去问爷爷。这是他能为社会做的唯一贡献。爷爷吸了一口烟，意味深长地说。再后来，我对他报以笑容的同时，还会说声：谢谢！或太感谢了！我从他的脸上看出了快活的神情。

直到有一天，那嗯嗯消失了。一连好几个星期我都没有听到那嗯嗯声。我问张叔，他不知道。我问赵奶奶，她说也许搬家了。我问爷爷，爷爷说他病了。那他一定是住院了，在哪个医院？病得严重吗？是什么病？我问了一连串的问题。爷爷楞了一下，说他也不知道。这句话像夏天里的一阵雪，好冷好冷

他就这样淡出了我们的视线？没有人谈论他，就像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一样。没有他，谁都会开门。他的存在其实无关紧要。但是这声音早已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我在心里默默地为他祈福，愿他早日康复！

我相信这道风景会回来，我会再次邂逅这嗯嗯声，嗯，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