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娄氏兄弟——《儒林外史》读后感

猴子捞月，士林笑柄——话娄氏兄弟

谭俊杰

月明星稀，镜中圆月披着谎言的薄纱，泛起涟漪，愚昧的猴子殷勤地向月亮献出双臂，似竹篮打水，换来了一场空，却还沉浸于想要自圆其说的迷梦里。
众生群像，人各有异，类似“愚猴”的人并不少。《儒林外史》中的娄氏兄弟，便是“愚猴”的典型代表。娄府娄老爷，大名鼎鼎的“中堂”大人，那么娄府的两位公子定可以说是出自书香门第，家境是何等的优越。那又为何称二人为“愚猴”，且听我娓娓道来。

娄氏兄弟——沐猴而冠的“名士”
三公子讳琫，四公子讳瓒，托娄老爷的福，轻松地就坐上了“监生”的位置（编者记：小说中说娄三“是个孝廉”，“孝廉”这个称呼，是明朝、清朝对举人的雅称，所以娄三是举人而非监生。），可人的兽性总贪念着“已有的不好，没有的偏要”，所以两人都想继续晋升官职，奈何实力并不允许二位胡闹，一切便在现实面前止步。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两位公子却更愿意称自己为“怀才不遇”，果真如此吗？诗仙李白怀才不遇，便书“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展豪情壮志，诗圣杜甫怀才不遇，便写“新松恨不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竿”抒万般感慨。而作者在书中对娄氏公子的文学水平乃是只字不提，连一篇拿得出手的成文诗作都没有。那此时再将外秀中空的娄氏公子与以上两位对比，诚然，就像是片白纸遇着了流芳百世的泼墨山水画。鲁迅笔下的孔乙己都能道出个甚么“之乎者也”，而自称读书人的两位公子确是算得上是沐猴而冠的“名士”。

娄氏兄弟——庸人自扰的“伯乐”
古有刘关张三顾茅庐，今有娄氏兄弟三请“枫林拙叟”杨执中。二人求贤若渴，先是信服了白丁邹吉甫的“引荐”，不懈的努力下喜得秀才杨执中，又在杨执中的“引荐”下，次第纳入贤才权勿用、侠客张铁臂。娄氏兄弟还组织众人召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莺脰湖名士大宴，往常的名士大宴，诗人名流们吟诗作词，而娄氏兄弟的大宴，杨执中和权勿用互称“呆子”、“疯子”；往常的名士大宴，文人雅士们对酒当歌，而娄氏兄弟的大宴，张侠客耍刀枪棍棒……
请看官们细想，若杨执中和权勿用当真是名士，杨执中又怎会对着一张发黄的任教喜帖顾影自怜？权勿用又怎能说出“一切事物不分你我，你的就是我的”这等低俗粗鄙之语？他们二人又怎会因杨老六窃钱的事而针锋相对？这难道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淡泊名利”？所谓的“超凡脱俗”？喝，妙哉！
同理，若张铁臂又当真是敢作敢当的侠义之士，又怎会用恩怨情仇当借口，却丢下人头径直走？“名士大宴莺脰湖，侠客虚设人头会”，这一切想来简直是可笑至极。可惜，娄氏兄弟刚从这一场骗局中醒来，又很快地醉入了虚设的梦境，强行挽尊，欲自圆其说，却驴唇不对马嘴。一场荒唐的闹剧让娄氏兄弟成为了士林笑柄，附庸风雅而被人视为扭捏作态，在暗潮涌动的年代里寻觅知音，却被搅入戏谑的骗局，实则庸人自扰，这可能是作者想要借此讽刺、控诉的虚伪卑劣吧。

娄氏兄弟——士林笑柄的悲剧
可是，我们冷静下来，沉下心去思考，可笑之人又何尝不亦有可悲之处呢？
沐猴而冠，但自始至终没能摆脱无知的束缚，只是单有躯壳的“愚猴”；庸人自扰，满怀欣喜地招贤募士，却亲眼看尽了“繁华的衰落”。“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张铁臂的潜逃，权勿用因奸拐事发被捉走……兄弟二人的“伯乐”梦一次又一次地被打碎，凝视着身边不欢而散的“一场空”，却还在强词夺理，扮演着众人唾弃的喜剧小丑，充当着士林笑柄，这愚到极致的可笑，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呢？
只是这种悲却无人看见，以娄三、娄四为魁首的莺脰湖“名士”在后世儒林口中成为一段佳话，陈和甫的儿子陈和尚为其摇旗呐喊。你想不到，在后人眼中这“愚猴”不仅捞起了“水中月”，还成了“美猴王”。这，又是谁的悲剧呢？（【编者问：“这”是谁的悲剧呢？悲剧的成因又是什么呢？】）

文章点评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阅读完JJ的这篇札记，我对所谓的假名士们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与看法。JJ读书总让我感觉他就像一个高明的医生，手持手术刀将一个人物一层一层地剖开，层层递进，越往里剖就越能看清人物的内心。
娄三娄四，出身名门，身为监生、举人，却被谭俊杰比喻成了愚猴，开头便牢牢地抓住了读者的眼球。难能可贵的是，JJ有证据意识。他能牢牢地结合原著中的事例来发表议论，而不是泛泛而谈，毫无依据 事实上，如果不细读名著，或许我们根本没法发现吴敬梓老先生在文中藏了这么多证据，这点也可见JJ的用心。
全文读完，最令我惊讶的是他并不是单纯引用原文，而是还将娄三娄四两位公子与李白，杜甫，刘关张等耳家喻户晓人进行了对比，使文章不会高高在上，曲高和寡，而是成为了一篇雅俗共赏的佳作。
————麦子妍

俊杰这篇札记运用了形象性的譬喻进行了解读，用沐猴而冠与猴子捞月两个形象的成语生动地揭露了娄氏兄弟礼贤好士背后的“假大空”，可以说是非常的精当。文章分成三个部分，分别从娄氏兄弟个人、娄师兄弟圈子、整个社会层面一一点评，层层深入去探寻塑造娄氏兄弟人物形象的文学价值与社会意义。可以说这篇札记是形象性与理性的结合，加之作者文风古韵悠然，与古典小说相得益彰，所以读之既觉得雅，又觉得畅快。